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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、宾客如云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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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接下来两天,翠柳山庄一切如常,全然没有操办喜事的气氛,连前面的道观也大门紧闭,推说主持的道长闭关炼丹,暂时歇了信众的参拜,单只是从扬州城的绣针坊请来裁缝师傅,给新人裁剪了几套锦缎新衣。顾一舟看着心里面疑团满腹,暗自寻思:这翠柳山庄隐身于瘦西湖畔,虽不显山露水,却是别有洞天,说起来江青峰也可算富甲一方,却不知为何爱女出嫁竟是如此仓促草率,像是惧怕让人知晓,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,让他感觉颜面尽失?可是他究竟欠了钟家什么情分,竟要牺牲自己的女儿?

  这两天江莹莹深居闺房,不曾出来,每当想到江莹莹秀美温柔的面容,他心里总感到异样,虽说不停地告诫自己,这事与己无关,可是到了第二天的晚上,他看到山庄后院一座小楼里烛光通明,料想那必是江莹莹的闺房,终于按捺不住,等到夜色降临,四下寂静,便悄悄出了客房,朝小楼走去,一路之上门户紧闭,未曾见到有人。

  他摸到小楼下面,瞅准了二楼上点着烛光的房间,施展轻功,飞身上去,伸手在栏杆上轻轻一撑,跳到屋外的回廊上面。他撩开窗帘,向里张望,里面空无一人,单只桌子上点着一盏蜡烛,烛光摇曳,靠墙的大床帘幕低垂。

  他正想退回去,突然听到有人敲门,接着听到江青峰的声音,说道:“莹莹,爹知道你在里面。爹有几句话想和你说,听过之后,你若是不想和麒儿结婚,爹就去找钟伯母回绝了这门婚事。”顾一舟屏住呼吸,蹲在了窗户下面。

  江青峰在门外停了一会,见屋里没人应他,便自顾自说了下去,“当年我和钟伯伯是患难的兄弟。我们两家住得近,你娘和钟伯母都怀了身孕,我就和你钟伯伯约定,如果生得都是男娃或女娃,就让他们结拜成兄弟或姐妹,如果是一男一女,就结成亲家。”

  “就在她们两个快要临盆的时候,有一天我和你钟伯伯约着上山打猎。却不料我们走后,你爹的仇家找上门来。你娘不会武功,亏得你钟伯母在家,当即护着你娘边打边逃。仇家来的人数甚多,你钟伯母虽然武功了得,毕竟有孕在身,一个人对付不了这么许多。她就让你娘在隐秘处藏好,自己将仇家引走。”

  “等我和钟伯伯打猎回来,路上遇到你娘,她已经找了我们两个多时辰。我们得知此事,都是大吃一惊,赶忙到处去找钟伯母。等我们找到她的时候,发现她躲在一个废弃的砖窑里,那些仇家不敢贸然进去,正在外面焚烧毒烟,想要迫她出来。我们若是再晚来一刻,你钟伯母怕是性命不保。我和你钟伯伯看到都是气红了眼,当即把那些仇家杀的一个不剩,总算救下了钟伯母。”

  说到这里,他长叹了一口气,停了片刻,继续说道:“你钟伯母毕竟吸进了毒烟,虽是救治及时,抱住了性命和腹中的胎儿,可是生下的娃儿就是钟麒了,却是直到四岁还不会走路说话。我看你钟伯伯、钟伯母每日愁容满面,再看看你生下来康健聪慧,就和你娘商量好了,去和他们说,当年许下的婚约肯定作数,绝不会赖账。哪里知道,我说过这话的第二天,你钟伯伯、钟伯母便带着麒儿不辞而别,只留下一封书信,说是要去关外闯荡。其实我知道,这是你钟伯伯不想让我和你娘为难,故意远走。”

  “我和你娘也曾去关外找过他们,可是每回他们都避而不见。久而久之,我和你娘也就放弃了,心里自然对你钟伯伯、钟伯母的这份恩情感激万分。说起来,转眼已经十几年过去了。如今你钟伯母带着麒儿来,说要完婚,我着实无法回绝。”江青峰一口气说了这么长长的一段话,心绪激动,隔着房门都能听到他重重的呼吸声。他等了一会,见屋里还是无人应答,脚步声响起,正要转身离开。

  这时候从那大床之上突然传出来江莹莹的声音,说道:“爹,时间不早了,你早点休息。明天还要操办婚事。”江青峰似乎哽咽了一声,说道:“好的,好的,唉,只是委屈你了。”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下楼去。

  顾一舟听了这番话,方才恍然明白。他看到大床的帘幕微微颤动,料到江莹莹必是在里面暗自哭泣,怕是惊扰了她,轻手轻脚退到栏杆边上,看到江青峰岣嵝着身子,缓缓离开,那一刻仿佛苍老了许多。他等江青峰走出了后院,这才飞身跳下小楼,顺着来路,想要摸回自己的房间。可是他刚走到后院的门口,抬头一看,看到江青峰呆呆地立在那里,吓得他赶紧隐身在了树后。

  江青峰呆立了片刻,突然说道:“你出来吧。”顾一舟以为他发现了自己,正想从树后出来,却听得头顶上方一阵轻响,一条人影从屋顶跳了下来。江青峰朝那人躬身行礼,说道:“请大嫂放心,明日定会让麒儿与莹莹完婚。”

  顾一舟虽是看不清来人的面目,听江青峰这么一说,自然明白来的那个人正是钟麒的亲娘,只见她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江青峰的面前,沉默了半晌,缓缓说道:“青峰,你放心,莹莹进了我钟家的门,我会把她当自己的亲闺女一样对待。”江青峰点了点头,说道:“我与严姐姐自幼相识,你就是不说,我也知道。”原来钟麒的亲娘本名叫做严柔,与江青峰算得上总角之交,年长他两岁,出嫁之前江青峰总爱喊她严姐姐,此时听他唤起旧名,想起往日游玩作伴的日子,颇为动情。

  两个人俱都默不作声,站立了一会,江青峰转身离开,把严柔独自留在了原地。顾一舟知道这严柔的武功了得,躲在树后,大气不敢喘一口,盼着她早点离开,可哪知道严柔竟像是在想什么心事,呆呆地出了神。

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明月从云中钻出来,洒下银辉无限,从远处传过来一声秃鹫的鸣叫,听到这声鸟叫,严柔突然惊醒,身形一跃而起,施展轻功,朝着鸟鸣的方向直掠过去。顾一舟见她举止诡异,好奇心起,却不敢径直跟过去,只能瞅准了方向,穿墙过院,跳出山庄的围墙,远远地绕了个大圈,小心翼翼地凑过去。

  山庄外面是一片树林,黑暗当中,看不得真切,他在里面绕了半天,也没看到严柔的影子,正想着寻路回去,听到严柔的声音,虽是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,却能听出她颇为恼怒。顾一舟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,轻手轻脚走了过去,从树木的间隙中偷眼观看,看到林间一块空地上站着两个人。这时候他听得清楚,听到严柔高声说道:“你到底藏着什么阴谋?若是对青峰有什么不利,我绝不能绕过了你。”

  顾一舟听了心中一凛,凝神再听,就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咯咯笑了起来,说道:“严姐姐说的什么话?我们几家算得上故旧,我怎么会暗中算计江二哥。再说,我劝你找江二哥提亲,难道不是为了麒儿?江二哥的宝贝女儿生得花容月貌,性子又温柔可人,麒儿能讨着这样的娘子,你难道不开心?”这女子的一席话说得严柔低头不语。

  顾一舟看到那女子走到严柔身旁,拉起她的手,笑语盈盈地哄她,“严姐姐不必操心,明天就是麒儿大喜的日子,你这个做婆婆的人还没给儿媳妇备下见面礼吧?”她说着话,拿出来一本小册子,塞在了严柔的手里,说道:“我们习武之人送些金银珠宝有什么意思?我这次出门随身带了本崆峒派的《丹霞秘笈》,就借花献佛,转赠给严姐姐,当成你送给莹莹的见面礼吧。”

  顾一舟听了大吃一惊,要知道崆峒派的《丹霞秘笈》虽然比不过少林寺的《易筋经》抑或是武当派张三丰真人传下来的手书,却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武功秘笈,凭着上面记载的内功心法和七十二路丹霞剑法,崆峒派才得以立足江湖垂三百年,这女子不知道从何处得来,竟是随手便赠与了他人。严柔似乎也颇有些心动,接不是,不接又不是,正在犹豫,那女子请推其背,笑道:“时间不早了,严姐姐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。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你操心。”

  严柔低垂着脑袋,手里捏着那本《丹霞秘笈》,缓缓走远。等她人影消失不见,又有一条人影从旁边一棵大树的背后闪了出来,朝留在林中的女子躬身施礼,说道:“二小姐,我已经把少公子找回来了。”那女子恨恨地说道:“有劳黑伯,这个小鬼真是不懂事,偏要在这个节骨眼弄出事来,差点误了我的大事。”

  借着月光,顾一舟见来的那人面色黝黑,衬托得说话时露出的白齿格外醒目,心想:这个人叫黑伯倒真的是名副其实。黑伯欲言又止,那女子看出来,问道:“黑伯有什么要说的?”黑伯说道:“二小姐,我是想求你,莫要生少公子的气。”那女子轻笑道:“黑伯小时候偏心大姐,总夸她懂事乖巧,有好吃的都先给她,现在又替大姐的儿子说好话。”黑伯一笑,说道:“说起来少公子的脾气不像大小姐,倒是和你有几分像,都是一般的倔强。”

  那女子话题一转,问道:“事情都办妥了吧?”黑伯神情一肃,恭恭敬敬地应道:“二小姐放心吧,都办妥了,明天就是独孤家重出江湖的日子。”

  听到独孤家这几个字,顾一舟惊得险些跌倒,不由得手在树上用力一撑,发出些轻微的响动。林中的两个人一起看了过来,黑伯就想纵身过来察看,被那女子拉住。那女子说道:“兴许是林中的野兽,无须操心。”黑伯略一迟疑,说道:“那我先去准备起来,明天还有事情要做。”他脚步疾走,钻出了林子。

  那女子双手背在后面,来回踱步,似乎在脑中将种种谋划重又盘算了一周,待到感觉诸事都已安排妥当,盘腿坐下,双手虎口相对,合在一起,双目低垂,竟是打坐练功起来。顾一舟躲在树后,恨不得拔腿飞奔,一心想要速速奔回翠柳山庄,将所见所闻告诉江青峰,让他预做提防,却怕惊扰了那女子,只得屏住呼吸,耐心等候,觉得每一刻都格外地难熬,盼着那女子早点练功结束。

  哪知道那女子练起功来浑似物我两忘,转眼过了半个多时辰,依旧一动不动。顾一舟等得心急,终于按捺不住,蹑手蹑脚地往后退了两步,想要偷偷地离开。那女子突然睁开眼来,冲他一笑,说道:“顾公子来了许久,一声招呼也不打,就要走吗?”顾一舟顿时惊得全身僵硬,虽是初夏,感觉背上冷汗流淌下来。他料知无路可走,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出去,躬身行礼,说道:“晚辈顾一舟拜见前辈。”

  那女子咯咯笑了起来,说道:“我很老吗?你要叫我前辈。”到这时顾一舟才看得清楚,见那女子面容清丽脱尘,月光照下不可方物,此时虽是笑语盈盈,她的一双眼睛却隐隐露出凶光。他壮起胆子,故意叹道:“我现在才看得清楚,你哪里会老,简直可以做我的妹妹。”

  那女子更是笑得合不拢嘴,说道:“你真是个会说话的小冤家,难怪你小师妹对你一片痴心。”顾一舟浑身一震,脱口说道:“你说什么?”那女子眨眨眼睛,笑道:“我说你小师妹对你一片痴心呀。难道我说错了?”她见满脸惊骇,说不出话来,又笑道:“顾公子,我从北边来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。有位姓施的师傅有个俊俏的女儿,还教了个得意徒弟,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比做师傅的怕是还厉害。这位施师傅武功不错,就是为人有些卑鄙下流,幸好他女儿为人正派得很,与那位徒弟朝夕相处,两个人自然是情投意合,相互爱慕。”

  “有一回施师傅看中了一位寡妇的田产,想要侵占,却不料人家寡妇请来了好手助拳。施师傅与对方说好了各派三人,做个较量。其中最后一个出场的便是他那个宝贝徒弟,他还答应徒弟,若是比武胜了,就把女儿嫁给他。可是这位施师傅到底是个小人,又怕自己徒弟比武会输,托人在比武场地设下了陷阱。他徒弟对自己师傅的所作所为本就不以为然,知道这事之后,更是打定主意不能出战,可是他又不能将自己师傅设下陷阱一事公之于众,否则师门势必声名扫地,更会连累到他心爱的那位小师妹。”

  “这位徒弟左思右想,最后想出来法子,他故意怯战,提前找到对手,当面认输,拒不出战。一时之间种种骂名都丢在他的身上,说他懦弱无能,说他有辱师门。其实要我说,这位徒弟才真的是智勇双全、有仁有义的好汉子,舍了自己的名声,也要保住师门和小师妹的名声。”

  她侃侃而谈,把顾一舟听得汗流满面,嘶声喊道:“你居心叵测打听到我的秘密,你想怎么样?”那女子嫣然笑道:“顾公子放心,你的秘密我不会对第二个人提起。可是我想你明天帮我做一件事。”顾一舟问道:“什么事?”那女子笑道:“我不会告诉你,等到了时候,像你这么聪明能干的人自然会猜到我要你做什么。”她指了指天空,顾一舟这才发现,天色已经微亮。那女子淡然说道:“时辰已经不早了,我相信用不了多久,你就会明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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